Feng向标｜《兔子暴力》：这周唯一能看的，是这对绑架杀人的母女

文/枨不戒

8月过去一半了，电影院里终于出现了能叫上名的国产片。

文章和马丽主演的《测谎人》，豆瓣评分2.8，略过不提。

万茜和李庚希主演的《兔子暴力》七夕开画，口碑还凑合，6.3分。

电影由一向善于拍摄“女性犯罪”影片的李玉监制，故事取材于真实的“南京母女绑架杀人案”。

2011年2月25日，36岁的母亲因为欠下高利贷，教唆16岁的女儿绑架了同学，女儿也假装被母亲绑架。结果绑架过程中，两人失手掐死了受害者。

《三联生活周刊》曾深度报道过这个案件，当时母亲用了6个小时招供，女儿居然扛了8个半小时。一个心理专家认为，女儿把对妈妈的爱上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，她觉得只有自己可以帮助妈妈。

这个案件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，母女之间的关系也成为讨论焦点。

片中母亲曲婷由万茜饰演，这个角色对她来说不难，风情和痛苦并存，母爱中自私的一面也展现了出来。

女儿水青由00后演员李庚希饰演。

李庚希在2016年被徐静蕾选中出道，出演过《小欢喜》和《二十而已》，表现相当不俗，在片中贡献出几场精彩的眼神戏。

电影采用了倒叙，开场就是绑架案。如果错过了开头几分钟，你可能会以为电影没有结局。

有网友说，片中母女感情有点“百合”倾向，我倒觉得那是女儿对母爱太偏执。

虽然这是导演申瑜的长片处女作，但影片的摄影、色调、美术都算精致、用心。演员们的表演，几个人物的设计也不错。

可惜止步太早，也受限于原型事件，终究差口气。

绝望的母女，一起犯罪的母女

故事具体发生在哪，电影里没说，但可知导演参考的是攀枝花——工业城市、废土朋克、衰败混乱。

曲婷一出场，乍眼。明艳的黄裙子、发亮反光的黄色汽车，还有魅惑人的红唇。

她本来是舞蹈演员，却在16岁怀孕生女。一年后，不堪忍受糟糕的生活，抛夫弃女独自离开。

十五年后，她明晃晃地回来，行走在黑白灰的钢筋水泥丛林里，无时无刻不在吸引人的目光。

黄色很符合她，让人想起太阳，想起金子，想起熟透的果实，也让人想到腐烂。

曲婷离开小城后，生活并未获得成功。一心想要在舞台上获得关注和掌声的她，当了黑社会老大的情妇。

那个被她抛弃的女儿，叫水青，从小不被爸爸和后妈喜欢。

得知母亲回来，水青欣喜若狂。

妈妈满足了她对母亲、对外面世界的想象。曲婷美艳、温柔，带着大都市深圳的时髦气息。

她把自己的结婚戒指送给水青，帮班级排舞，带水青去吃美食，大声说“回来是我做过的最好的选择之一，不，没有之一”。

水青紧紧抓着失而复得的母爱，眼光像向日葵一般追随着曲婷这抹阳光。

女儿也慢慢看到了母亲痛苦、黑暗的一面，但她不敢戳穿。

妈妈藏在纱布里的手指，一碰就疼。那是她在赌场欠钱，被砍掉了手指，又忍痛接上了。水青帮她换药，却什么都不问。

水青看到了被小喽啰强奸后的妈妈，愤怒地质问妈妈是不是被欺负了。面对始作俑者的黑社会老杜，她却不敢发问。

曲婷十五年来的生活，对水青而言是个禁忌。她不敢触碰，怕知道一切后，母亲会随着真相一起消失。

曲婷所有的光鲜亮丽都是空壳子，扒开来，里面是“两百万欠款”。

她不是荣归故里，是逃回来的，只有三天的筹钱时间。为了保护妈妈，水青提议找同学金熙做一场假绑架凑齐两百万。

假绑架不过是水青劝说母亲的幌子。水青怎么可能说服金熙欺骗自己父母？她们的友情怎么能超越200万？

然而母亲只虚伪地拒绝了一下，就顺水推舟同意了绑架的提议。她只想得到两百万，却不想水青该怎么收场。

从头到尾，曲婷想的就是脱身，有人递梯子，她就装糊涂下台阶。我相信，如果不是走到绝路，曲婷根本不会选择回来。

这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掠食者。

对水青而言，曲婷不仅是母亲，还代表着失去的童年、不可预期的未来、另一种生活，母亲是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水青在隧道里对着曲婷许愿——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。

为了母亲，她偷房产本，背叛朋友，一个没骗到，就骗另一个，当被绑架的马悦悦在草丛中停止呼吸时，水青悔恨的哭泣是真心的，但那也抵不过她对母爱的执念。

一个漂泊半生没有得到真心，一个渴求了十六年的关爱。

两人相逢后的依偎取暖，不但没有带来救赎，反而在自私和疯狂中滑向犯罪的深渊。

绝望而扭曲的人，最好不要碰面，合在一起就是灾难。

无路可走时，女性互害

影片中主要出现的四位女性，其实都生活在困境中。

曲婷坎坷的前半生，是小城野心家的失败。

曾经，为了舞蹈梦，产后三个月的她选择登台演出，世界都在她脚下。而现在，她背着巨额债务，住在倒闭的剧院里，只能在手机相册里缅怀过往。

水青的爸爸经营着一家小卖铺，这些年里，父亲又有了疼爱的小儿子，继母看她不顺眼，水青成了家里的边缘人、多余的人。

原本预定的绑架对象金熙，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，什么时候都有资本任性。

但其实家里背负债务，父母为了躲债离开，丢下她一人在家应对追债者的谩骂和打砸。

最后被杀死的马悦悦，长得漂亮，表面上看起来和金熙是一路人，其实家境和水青一样，那些光鲜外表只是干妈干爹的馈赠。

面对不接电话就发狂剁鱼的、自己扇自己耳光的偏执父亲，她只想逃离，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学空姐的同学一起租房住。

她们的生存状态，正是某些女性的一个缩影。

在父权男权社会中，她们不是被漠视，就是被控制。她们背后的那只大手，不是以父亲的形象出现，就是以情人的形象出现，总是挣不开那张无形的网。

片中她们唯一快乐的时光，是那辆车在雨中驰骋的片段。

温柔的黄色灯光下，车内放着迷离的粤语歌《乐园》，三个女孩坐在后排唱歌，曲婷目光温柔看着后视镜中的女儿，水青把头伸出车窗去接半空中落下的雨点……

她们看起来如此干净、快乐。

这出四人冒险被导演拍得温情而梦幻，让我想到《末路狂花》。

同样是女性驾驶着汽车出走，同样是放纵的快乐，塞尔玛和路易斯是互相信任、互相扶持的，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勇气，那份洒脱并未在踏上末路后消失。

可在申瑜镜头下，快乐短暂迷离、如同梦游，放纵过后就是残酷的互害。

这里没有《末路狂花》那样的女性觉醒，娜拉们在现实面前，选择同室操戈。

母女俩都已经走投无路了，为什么不把刀口对向老杜？对向强奸了曲婷的两个喽啰？

同样是下药，曲婷使美人计药翻几个男人，母女俩在废弃剧院里把黑社会做了，是否也算一种解决？

可她们选择去害无辜的小女孩。

女性犯罪题材，我是喜欢的，而且又是以母女这样特殊的身份，可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。

看前半段的时候，昏黄的灯光，粗粝的小城建筑，怀旧的服装，浓稠的夜晚，都让我想起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。

一样是南方，一样有黑社会，一样有女性参与犯罪，质感和题材都有共通，但《兔子暴力》却在暴力面前胆怯地止步。

这是申瑜的长片处女作，但生猛不足，手法也稚嫩，将一个底子很好的故事讲得磕磕绊绊。

参考《少年的你》，同样是青少年犯罪，正反面人物都被深度挖掘，也不避讳校园霸凌的残忍。

同样是在片尾加“额外字幕”、受一定限制的国产片，《兔子暴力》显然没有挖掘“兔子急了也咬人”的无奈和阴暗。

影片中充满暗喻的色彩语言，《乐园》这首配乐在电影里很出彩，可惜内核没有跟上，整体完成上太仓促。

可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，确实不了解影片遭遇了什么。

但确实遗憾，影片没有在人性黑暗的主题上走下去，遮遮掩掩，没有更深刻的溯源和反思。戛然而止，不一定留有余味，也有可能是留下大片空白。